2019年8月27日 星期二

CH.II 波費鎮 – Enemy Ally –

  走進了城鎮,在位居於中高緯度的波費鎮中,大多數的房子都有著便於清理冬季積雪的斜屋底,屋子本身則是由隨處可見並且易於打磨的石材打造,窗戶不是玻璃製的,而是一片木造的板子,需要時則用一根木棍撐開的那種落後款式。
  距離那場大戰已經過了十五年,經濟以及社會理論上應該已經慢慢復甦。但,即使費登已經七年多沒來這裡了,這裡還是沒甚麼改變,果然偏鄉下的地帶並沒有被分配到太多的資源重建,大多的建設還停留在比較原始的樣子,眼所能及的建築物幾乎都還是從生活範圍內攫取到的素材粗製而成,道路也是用碎石鋪設而成。

  隨著自己過往的記憶,費登在鎮裡頭熟悉地找到了一家在巷子裡頭,用木頭簡單搭建的鐵匠鋪。
  鐵匠鋪中,一名老者僅穿著短褲與圍裙在鐵砧旁用錘子敲打著通紅的鐵塊,銳利的烏黑雙眼隔著眼鏡盯著鐵塊的形變是否合他的意。長年的鐵匠生涯讓他即使年過六十,身材也沒有因為歲月而衰退,反而精實、健康。

  「安吉老爹,有沒有東西能夠給她的啊。」費登朝著店內有些重聽的老者大喊著,而他這才發現了站在店門口的熟人,對他們展露出慈祥的微笑將他們招呼了進來。
  「你要替一個小女孩買防具?」安吉碎念著他,走到旁邊的架子旁,在防具中尋找著適合的款式:「現在的治安可沒那麼險惡你也知道的,又不會在路上突然被魔物或是盜賊襲擊,有什麼理由需要幫她這個一個正值青春年華的少女買盔甲遮遮掩掩的呢?」
  「確實是有點麻煩事要辦。」費登和瑞秋坐在一旁的長椅上,老者又看了瑞秋一眼,看到了她身後的一張弓,回身從架子上取下幾套比較適合弓箭手的防具,放到了瑞秋的面前:「算是我的直覺。」
  「你也很久沒來了小子,七八年了吧。」老者看著瑞秋毫無頭緒的看著眼前七八種不同的款式,替她指了幾個他自己比較推薦的款式,讓很明顯有著選擇障礙的她能夠少點選擇:「現在的世界雖然沒有魔物在路上竄了,但卻也沒變得多好啊。」
  「怎麼說?不都沒有魔王了,大家光是重建就忙不過來了吧。」費登詢問著他,而老者輕輕笑了幾聲搖了頭。
  「人啊,總是喜歡鬥來鬥去的。」安吉趁著瑞秋選了幾套進去裡頭試穿的時候,跟費登說著他鮮少關心的政治議題:「尤其是在缺少共同敵人之後。」

  整個大陸,或者說目前他們所知的能夠抵達之地,認知上就是一塊巨大的大陸,從最東方到最西方的旅行即便依賴魔法加速也需要一個月左右。從南到北跨越了赤道,整個大陸上以赤道為界對稱大略分佈著不同的氣候帶。同時,一個南北向的山脈貫穿了大陸,並且在南半大陸的亞熱帶地區又再次分岔開來成為兩個不同的山脈體系。上半部的山脈被稱為界山山脈,下面的兩條分岔,往西南方分岔的是辛卡山脈,向東南方分岔的是派斯山脈。
  而在戰時,原本在東西兩邊的帝國與南三角地區的部落群,都被突然出現的魔王徹底毀滅,人類的數量從巔峰時期的八千萬人迅速銳減到少於一千萬人,而這樣急速的人口下滑直到費登參軍並成為反抗軍中的王牌,屢戰屢勝後才終於慢慢止跌回升。
  當然,除了整個反抗軍的精神領袖——「勇者」費登.麥吉之外,真正領導並在後方指揮整個反抗軍體系的人分為三大家系,分別是芙登家族、賀夫諾家族與克里格.斯.恩赫家族。
  這三大家族在戰後分裂成了兩派,一邊是現在盤踞在大陸西方,佔有前人類最大帝國「羅姆」大部分領地,並且首都為新哈卡城的雙元帝制王國「芙登與賀夫諾聯合王國」,國內的雙元帝制是由管理俗世事務的芙登家族與管理神權與魔法事務的賀夫諾家族各選一位擔任,但絕大部分人都有芙登家族略大於賀夫諾家族的共識。
  在東方建立極權帝制的「克里格斯恩赫帝國」,首都是與開國皇帝同名的「歐文」,國內採取集中資源發放制,和聯合王國的資本主義有著差別。

  他們兩國在魔王死亡後就幾乎同時在地圖上出現,並且一出現就開始了長達六年的戰爭,即使大部分時間因為中央南北向的界山山脈,交戰大多都停留在小打小鬧的等級,沒有演變成大規模的會戰,但長年下來也出現了可觀的傷亡,對兩國的經濟與戰後重建也產生了一定程度的影響。

  「最近新上任的海蓮娜好像有要跟歐文協商停戰的樣子,戰爭應該快要結束了。」安吉說著,而瑞秋也從更衣間中回來。瑞秋外衣內穿上了不妨礙行動的鎖子甲,外邊的衣服也換上了全套的皮件。皮件本身較為貼身,比起一開始瑞秋穿來的那套由費登親手做的較為寬鬆的獸皮衣,更凸顯了她長年在森林中跑跳而訓練出來的緊實身材。而被浸染過的皮件整套都是青綠色調,上頭塗有在森林中有其優勢的迷彩塗裝:「穿起來挺不錯的,還合身嗎?」
  「穿起來很合身呢。」瑞秋嘗試性的抽出在背後的弓,順暢的做出取箭、架箭、拉弓、瞄準、放箭的動作,並把箭射在了不遠的地上:「只不過第一次穿這麼合身的衣服呢,之前的衣服都鬆鬆的。」
  「因為妳還會長大,我懶得每年重做一件啊。」費登站起身子走到了瑞秋旁邊,稍微環顧了一下皮件的完整性:「這件要多少?」
  「送你吧,那套在獵人間沒什麼銷量,現在的女獵人太少了。」老人微笑的對他們兩人說著。畢竟在大戰結束之後,戰鬥人員的需求量不如當時稀缺到連女性都需要當兵,所以在戰後原本就為數不多的女性獵人或是戰士也就更少了,這種專為少女製作的作戰服裝也就漸漸地滯銷起來:「有需要改顏色什麼的嗎?」

  「不……」
  「換成白色可以嗎?」瑞秋主動的對安吉說,打斷了費登的回絕,而安吉露出了有些訝異的神情。

  「小妹妹,白色在作戰中可沒有甚麼優勢喔。」老人對瑞秋說道,但瑞秋並沒有改變自己的想法,走回了更衣室把皮件脫了下來交給老人。老人像是為了挽回瑞秋的決定一般,再問了一次:「為什麼會想要白色?」

  瑞秋擺擺手,示意他蹲下來一點,耳朵貼過來聽,而她小聲的對他說:「因為這是費登喜歡的顏色啊。」說完,瑞秋露出了可人的笑容,而老人也只是笑了一下,便點頭答應了她。

  「你們先去鎮上晃一下吧,皮件的染色需要一點時間。」
  隨著老人的這句話,兩人回到了鎮上。天空已經慢慢染上了昏黃的色彩,皎潔的月亮已經在天空的另一側待命,準備接手已經工作一天的太陽交接給他的崗位。鎮上,在中心的廣場,攤販也開始喧鬧起來。儘管攤販的數量很少,但一天中第二次市集開放的時間讓他們再次為了自己的收入而奮力叫賣著,一些家庭主婦也在攤販之間走動,找尋著今晚晚餐的材料。

  但一聲不同於叫賣聲的大吼打破了一開始的和諧。

  「你這該死的帝國皇民!有必要在我旁邊搶我生意嗎?」兩個相鄰的肉販,右邊的中年男子頂著抑鬱的臉蛋對著隔壁的少年大吼著,而抑鬱寡歡的原因一看就看得出來,因為絕大多數的家庭主婦都停留在了少年的攤販前,而中年男子的店鋪門可羅雀,檯子上掛著的肉品只銷出了幾件。
  「你說誰皇民啊,王國的無腦教徒!」少年聽到了關鍵字,像是炸藥被點燃引信一般瞬間炸開,手中拿著的肉刀用力地砍進了原木製的砧板上,原本清秀的臉龐露出了不悅的眼神,瞪著一旁對他叫囂的中年男子,掄起袖子露出充滿肌肉的手臂,貼到了中年男子身上。
  「好了啦……」一旁還等著要買肉的婦女們眼見兩人已經吵了起來,紛紛走上前勸架,想把他們兩人架開。當然,他們其中既然有和事佬,當然也會有加油添醋的人。

  而越是加油添醋,這座城鎮的裂痕也就愈發明顯。

  雖然這也在費登一開始聽到世界情勢之後有想到的問題。既然兩個國家都是新建立的國家,而且還是有著明確意識形態的兩個國家。但其手下的人民都有各自不同的自由意識,不可能國界一劃分,兩邊的意識形態就分別在國內統一。尤其是現在教育系統也還沒有建立,經由教育系統所達成的意識形態漸趨一統的趨勢甚至根本還沒開始。

  這樣的情況下,一個在兩國交界的城鎮內有著兩種意識形態的支持者也是很理所當然的。而兩個國家又處於戰爭狀態,彼此互有敵視也是很合理的。

  「我們走吧。」費登並沒有想要淌這攤渾水的意思,畢竟這種政治話題他雖然理解,但他並不知道怎麼解決它,畢竟那是政治家跟政客的工作,除非必要,要不然他還真不想被扯進去。他牽起了跟著他停在市場旁看著整個市場陷入爭吵的瑞秋,離開了市場,在土石鋪設而成的道路上尋找著能夠暫時下榻的地方。

  很快的,他們在中心道路的尾端,也是朝向聯合王國新首都的方向找到了一間兩層樓的旅店,和開設在旁邊的馬匹租賃店。
  打開木製的門,旅店內從油燈中散發出的溫和光芒照亮了整個櫃檯,原本在櫃檯前無聊地看著書的小女孩才被開門的鈴聲嚇到,書本從手中跌下木製的地板,叩的一聲落在地上。

  「你好,要住宿嗎?」小女孩從地板上撿起書本,先是懊惱的尋找著剛剛到底看到了第幾頁,發現沒辦法馬上找出來而費登與瑞秋已經走到了櫃檯前,只好收起懊惱的表情,露出專業且不失禮的微笑對費登說著。
  「是的,一個晚上。」費登從口袋中拿出一個小袋子,照著櫃檯上方的木片所刻上的價目表,拿出一枚銀幣給了女孩。

  女孩收起了放在櫃檯上的銀幣拿在手上,並從抽屜中拿出另一枚銀幣,捏住了各一個銀幣的小角後,放到了耳朵旁輕輕敲擊彼此了一下。聽到了聲音正確之後,女孩才滿意的收下銀幣,從抽屜中拿出了房間鑰匙。
  費登接過鑰匙,微微笑著向小女孩道謝,而瑞秋也附和著道謝。小女孩禮貌性的鞠躬後,向費登兩人指了旁邊的樓梯後,直到他們消失在樓梯的盡頭前都禮貌地對他們微微鞠著躬。
  費登訝異著小女孩的家教如此之好,一邊走上了二樓最裡頭的客房。打開後,裡頭的空間不算非常寬敞,但也足夠了。一張基本的雙人床一進門就看得到,但並不是腳尾對著門;在床邊的書桌上有著一個尚未點燃的油燈,在一旁則有一個看起來並不怎麼精緻的粗製衣櫃。以上,基本上一個旅店房間該有的東西都有了。
  費登打開在床鋪右側的對外窗戶,用木棒撐起讓整個房間通風,並看著不遠處已經散場的黃昏市場,上頭已經不剩幾個人,就算有人也只是在收拾他們自己攤販的東西。而其他的,應該是無家可歸的遊民吧。

  「好啦,如果妳累了就先休息吧。」費登把行李放到房間遠離窗戶的內側,對已經躺在床上玩著棉被的瑞秋說著:「我們明天就要上路了,好好休息要不然會很累喔。」

  瑞秋對著費登點點頭,他才離開了房間闔上房門。走下樓,看管櫃檯的已經變成了一位少女,看起來約莫十七八歲出頭,臉上與穿著都已經褪去花樣年華的艷麗,成為了一位身上沒有胭脂味,穿著一件簡單洋裝與圍裙的普通家庭主婦。
  她對從樓上走下來的費登禮貌性的微笑,輕輕鞠躬看著費登走出旅店。而從後方樓梯走下來的費登卻看到了少女的手中拿著一個相框,裡頭似乎有三個人。
  費登並不以為意,走出旅店,來到了開設在旅店旁邊的馬匹租賃店。推開木門,一股濃厚的香水味撲鼻而來,櫃檯上放著一個手搖鈴,兩邊的燭台上閃爍著同樣的油燈光芒。費登搖了手鈴,剛剛在櫃檯的小女孩便從後頭的馬廄中跑了出來。

  「誒……你好,有什麼需要嗎?」她看到又是費登,停頓了一下語氣才反應過來,恢復出服務業的專業笑容。
  「要租一匹馬,有兩人座的馬鞍嗎?」費登對小女孩提問著,而她拿出了放在一旁的筆記,把其中一頁打開給費登看。稍微看了一下表單上的馬匹,費登選了一頭價位中等的馬匹:「就這隻,明天開始租借,然後在希里那邊還。」
  「呃……希里早就在上次的大戰中被毀掉了…所以…」小女孩尷尬的說著,然後指了指一旁的世界地圖上,離原本希里鎮還有一段距離的點:「你可以改到布喬鎮這邊,那邊現在還有人在。」
  「布喬嘛……也是可以啦,那就在那邊還吧。」費登想起來小時候,他和姊姊總是被爸媽叮囑說不要靠近那個小鎮。直到有一次他們倆出於好奇心偷偷過去,才發現那邊是屠夫的集散地,動物的叫聲遠遠的就能夠聽見,小鎮裡頭血腥味很重,讓當時才十二歲出頭的他們落荒而逃。

  接著小女孩跳下墊高身子用的木凳,向費登招手,費登跟著她走進了馬廄。馬廄中已經聞不到櫃檯那般的香水味,在這邊馬匹與穢物的味道已經壓過了香水味,經蒐集過後的排泄物雖然經過處理但還是有著不輕的味道,讓馬廄中變得有些令人不適。

  「只有妳們母女在這邊工作嗎?」費登運轉起魔法,將他與小女孩的身旁的空氣淨化掉,消除那些令人有些噁心的臭味。

  「是……是啊。」她似乎被突如其來的魔法和瞬間消失的臭味嚇了一跳,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從王國的士兵來這邊帶走爸爸之後,就沒有再回來過了。」

  她的臉上難掩落寞,看她的反應她似乎對於她的爸爸也還有印象。經過了一隻隻馬匹,馬匹的旁邊幾乎都還放著一桶用來清掃馬匹用的水桶與抹布。他們來到了馬匹前,馬匹被繩子拴在他們眼前的柵欄上,費登撫摸了一下馬匹,也順便觀察了一下馬匹的狀況。確認沒有問題之後,才從小女孩手上接過單子簽名。

  「謝謝。」小女孩對費登露出笑容:「明天早上來領馬匹就好囉。」
  「不會。」費登禮貌性的回應:「需要幫忙嗎?我看還有不少馬匹還沒刷洗吧?」
  「不……不用了。」小女孩雙手揮著拒絕:「媽媽說我們得要自立自強才行。」
  「還真是嚴厲的母親,但在這樣的城市裡面並不壞。」費登說著,摸了小女孩的頭:「不過怎麼不用魔法來洗就好了?妳的體內也不是沒有魔力啊?」
  「噫!」小女孩像是被戳破秘密一樣,全身顫抖了一下,露出了害怕的神情:「我……我不可以會魔法……要不然會被王國抓走的……」

  費登才意識過來,他進到城市之後確實沒有人用過任何的魔法,整個小鎮裡完全沒有使用過魔法的痕跡。儘管他覺得有些奇怪,但他當時忘記問安吉了。
  確實,在戰爭時期會使用魔法的人不論男女被強制徵兵也是常態,除非有什麼特殊原因讓你免役。在大戰時期就是這樣,現在的戰爭狀態確實也應該不會例外,但像這樣的小孩子應該會免役,更何況他們家中已經有人服兵役了。

  「沒事。」費登運起魔力,整個馬廄的水桶,裡頭的水都因為費登的力量飄浮在空中:「那我來幫妳吧。」

  費登的雙手一握,飄浮在馬廄的水霧便開始集中到馬匹身上開始流動。快速的流動刷洗著馬匹的身軀,並操控著水流仔細的沖洗著比較髒亂的幾個地方。不到兩分鐘,整個馬廄的馬匹就被清洗乾淨,原本飄浮在空中的水也乖巧的回到了水桶之中。

  「叔叔……你不怕被士兵帶走嗎?」小女孩臉上雖然露了欣喜的表情,但嘴巴上還是在擔心著這樣使用魔法的費登。
  「不怕不怕。」費登笑著說,拍著小女孩的背讓她走出了馬廄:「因為我已經不是任何國家的人民了,而且他們也不敢抓我。」

  或是沒辦法。費登心裡說著。

  再跟小女孩聊了一下之後,才知道她叫做夏璐璐·霍斯曼,而在旅店櫃檯的則是她的母親夏蕾·霍斯曼,被帶走的爸爸叫做艾德華·霍斯曼。他們家族從以前就是經營馬匹租賃的,是直到大戰過後才定居在這邊建立旅店。
  她的母親十五歲就跟艾德華結婚,年僅十六歲便生下了她。而在兩年前他的父親因為身材合格與會使用魔法而被強制徵招入伍,在那之後她與她的母親便留在了這邊經營她們的家族事業,一邊期盼著她的父親能夠平安回來。
  而在費登知道了那位少女已經有二十四的時候難免驚訝了一下,畢竟誤差這麼大還是挺讓人震驚的。

  在跟夏璐璐互道晚安之後,她們兩人便在櫃檯前分了開來,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間。
  打開門,瑞秋已經蓋著被子在靠近窗戶的那側,吹著風睡著了,費登輕輕撥動了她臉頰上的頭髮,看著側臉。他若有似無的,想起了誰。
  但他沒有再想下去,畢竟隔天一大早便要趕緊出門。他簡單的熄掉了在桌子上搖曳的油燈,睡在了瑞秋旁邊,閉上了眼睛。

  但讓他醒來的卻不是他所預期的,清脆動聽的鳥叫聲。

  「不要!不要再帶走我的女兒了!」
  「嗯?」費登聽見了樓下的哭喊聲,發現瑞秋也醒了過來。他們兩人對視,點了頭,快速的拿起放在一旁的輕甲,一邊套上一邊衝下樓。
  「在幹什麼?」費登從樓梯上直接翻下來,手放在背後的握把上,眼神鋒利的看著眼前闖進旅店的兩位士兵。
  「我們奉王國國令第79號,來這邊徵招有魔法能力的人民參加軍隊。」站在前頭拖著夏蕾頭髮的士兵說著,看他的裝備,全身都穿著板甲,胸口上釘有他的軍階。如果大戰時的軍階體制沒有改變,那眼前的這位士兵應該是中尉等級的士兵。而在後頭把夏璐璐扛在肩膀上的士兵則是一等兵,全身只穿著皮甲,臉上有許多不願意。
  「昨天放魔法是的我,找她幹嘛?」費登沒有猶豫,從背後抽出了長劍,劍尖指著中尉。
  「你這可是抗命,先生。」中尉從腰間抽出鋼劍,從色澤與抽出的彈性來看,品質絕對不差,很符合他的軍階:「我要以王國之名將你逮捕。」
  「你有辦法再說。」費登一個墊步向前,快速的伸出劍尖做出凌厲的突刺。中尉一個側身勉強閃開,右手反應過來往上揮劍,但卻被費登的鋼劍左移擋下,發出清脆的金屬碰撞聲。
  「來幫忙啊,新兵!」中尉大吼,他從費登如同閃電一般快速簡潔的攻勢了解到,眼前的男人並不簡單,甚至遠超自己。
  「可沒說讓你妨礙費登喔。」瑞秋拔箭拉弓,一隻箭矢落在了新兵正準備踏出的那一步上:「你的對手是我。」

  瑞秋再次從背後的箭袋拿出四隻箭夾在指縫間,一邊往前移動一邊逼迫著新兵遠離費登與中尉的戰局。
  兩人鋒利如狼的眼神盯著彼此的獵物不放,讓他們一路打出了旅店,並隨著軍隊方的打帶跑來到了一大清早只有遊民的廣場上。

  「到這邊就可以了……」中尉架開費登的劍,右腳用力蹬往後拉開了距離,對著費登說:「違抗國家命令的人民都得要接受懲罰!」
  「用根本不合理的法規懲罰人民?也太自大了吧。」在費登的眼中,中尉的手中開始透出淡藍色的能量,能量從手漸漸散發到劍柄上,接著是整把劍。被能量碰觸到的地方水氣開始凝結,一把鋼劍在海洋科魔法的影響下變成了一把冰劍,散發出冷冽的氣息。

  根據魔法的原理,冰劍是影響了周遭的熱量平衡製造出來的,範圍越空曠則干擾越小,能夠降低的溫度也就越多。這也是他為什麼要把戰場拉到空曠廣場的原因。

  「少囉嗦!」中尉提著冰劍衝了上來,劍身在移動下反覆的冰結周圍的水氣,然後又再幾秒鐘後失去魔力的影響而融化消失,讓中尉的衝刺有了一條華麗的拖影點綴:「為了創造神克蕾兒!」
  「呵,我能確定那小鬼不會喜歡你這種人的。」費登聽到克蕾兒的名字笑了一下,右手拿著劍,劍尖向衝上來的中尉微微傾斜,左手聚起了燃燒神的烈焰,並集中成一點匯聚在手心。

  在費登三步外的距離,右腳再次落地的瞬間,中尉做出最後一步的出力,用力踩出。雙手握住長劍從右下方往左上斜劈,動用了手臂的全力與踏步往上的動力。冰劍在空中劃出白色的月牙,鋼劍架住了冰劍,而前者則被瞬間冰封。

  「給我去……」

  費登沒等他說完,躲在一旁的左手早在冰劍砍下的瞬間接近了兩把劍碰撞之處。手中的烈焰集於一點的情況下有著巨大的能量,也散發出高溫。費登的左手一靠近,冰劍瞬間被融化,巨大的溫度差讓裡頭的鋼劍直接斷裂,在一聲清脆的聲響下折成了兩半。
  中尉因為意料之外的舉動愣了半晌,趁著中尉沒有反應的瞬間,左腳往前踢出,將身穿板甲的中尉踢倒在地。而當他反應過來時,他握著劍的右手已經被費登踩住,費登的劍尖抵在了脖子上板甲的夾縫處,讓中尉宣告落敗。

  「為什麼你的劍……」中尉不解的看著眼前抵在自己脖子上的鋼劍,他能夠理解自己的鋼劍因為劇烈溫度改變而斷裂,但卻不明白為什麼在那個瞬間,同樣被冰封的費登手中的鋼劍卻沒有跟著斷裂。
  「因為這不是一般的鋼劍。戰時的東西你們應該沒看過也沒門路能弄到。」費登踩住手的左腳用力一踩,讓中尉鬆了手,而他也把那把斷裂的鋼劍踢到了遠處:「帶著你的手下離開,我可沒打算殺人。」

  費登鬆開了腳,中尉在剛剛那一擊後一方面還有點恍惚,一方面也因為魔力量不足,只能用手撐著地板虛弱的坐著。
  一直被瑞秋限制著走位的士兵跑了過來,攙扶起中尉準備離開。在一旁觀戰一段時間的民眾也早就開始了自己的討論。

  並且很快的,原本就分為兩派的人馬瞬間吵了起來。

  「在王國的庇蔭之下還不貢獻,怎麼不滾出去。」
  「講得好像是王國有給過我們除了聖經之外的資源一樣。而且你忘了他們家的丈夫早就被帶走了嗎?還是你們都是一群冷血的宗教狂熱者?」

  這次的吵架不存在中間派,彼此都被對方之中較為激烈的言語刺激著,雙方的對罵也就越來越凶。直到有人對身邊不同意見的人揮了一拳把他打倒在地的瞬間,場面徹底失控。

  「我可沒料到這種情況……」費登看著自己為了讓夏璐璐早點休息所使出的魔法造成的後果,看著身邊已經打起來的人群不知道該怎麼辦,亦帶有不小的悔意:「早知道就幫她擦就好了,嘖。」
  「該怎麼辦啊,費登。」瑞秋跑到了費登身邊,那名一等兵早就被瑞秋的箭釘到了一旁的牆上。而她和費登一樣不知所措地看著周圍一團亂的模樣。
  「先去找夏璐璐她們吧,我有不好的預感。」費登提起劍收到了背後的劍鞘中扣上,牽住了瑞秋的手:「抓好,我們跳過去。」

  費登看準了旅店的方向,在兩人腳下聚起一團壓縮的空氣,釋放的瞬間將他們彈上天空。在天上,他們看到了旅店被一群居民圍住瘋狂的敲著門大喊。
  他們降落在旅店的屋頂,用空氣當作緩衝順利落地。推開在屋頂上的窗戶跳進房間,一路跑到了一樓,發現夏蕾抱著夏璐璐蜷縮在櫃檯的角落,害怕的看著不斷被用力敲擊的大門。

  「走……走開!」夏蕾看到了費登朝她走來,害怕的對他大吼:「要不是因為你……你……」

  費登咬牙,嘆了一口氣。他走到了門旁,雙手釋放出魔力,用大地科的力量分解了地板上的木頭,然後在門上再次構成,加固了大門。

  「真的很對不起。」費登走到了她們兩人前深深地鞠躬,一旁有些不知所以的瑞秋也跟著費登鞠躬:「我沒想到會引起這麼大的紛爭。」
  「走開。」雖然夏蕾的聲音依舊果決,但比起剛剛的大吼已經平和許多。
  「我會的。等到騷動停止下來我們就會離開。」費登承諾道,拉著瑞秋準備上樓收拾行李。

  但正當他們上階梯到一半,門外的叫喊聲卻漸漸變成了尖叫與哭喊。

  「唔……費登我……」瑞秋在階梯上一個踉蹌,被及時反應過來的費登摟住,才讓她不至於摔落樓梯。
  「怎麼……嗯!」正當費登感覺到了瑞秋體內的那股破壞科的力量正在漸漸湧現,一隻染著鮮血的巨爪穿破了加固後的大門,把它硬生生扯了下來。邪穢的雙眼與滴落鮮血的尖牙大口,令人噁心的長相讓在牆角的夏蕾兩人再一次尖叫出來。
  「在這麼不巧的時間嗎?」費登把瑞秋放在了樓梯上,讓她靠著牆壁休息。

  費登不會忘記在大戰中他面對最多次的對手之一,純種惡魔。

  「找·到·了!」惡魔用低沉的聲音說著,語氣中難得帶有著惡魔的喜悅之情。巨爪用力扯開了旅店的前牆,整棟房屋瞬間傾斜瀕臨坍塌,並伸手進來試圖拿什麼東西。

  費登從背後的劍鞘中抽出鋼劍,一個墊步伸長劍身,用劍尖處劃破了惡魔的虎口。亮黑色的鮮血從巨爪之間噴湧而出,原本深棕色的原木地板瞬間染上一片漆黑,伴著惡魔的咆哮拉開了戰鬥的序幕。

  「等等,再來,拿。」惡魔捂著虎口,不過幾秒鐘,傷口處冒出了黑色的蒸氣,被切開的傷口慢慢地癒合,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先,處理,你。」
  「樂意之至。」費登縮眼,左腳發力將自己往右邊彈,躲開了伸進來突刺的巨爪。未命中的巨爪摧毀了櫃檯,正好停在了夏蕾與夏璐璐的跟前,並觸發了更為淒厲的尖叫聲。

  男人往前衝鋒,確定足夠近之後左手瞬間凝聚力量,儲存在他體內巨量的魔力催發出狂風,硬生生把惡魔吹開了旅店前門,跌到了更加開闊的十字路口上。
  這時費登才看清惡魔的全貌,清晨的微光平等地照在牠身上,長滿黝黑毛髮的牠駝著背,高度約有費登的一點五倍高。雙手的巨爪垂在地上蓄勢待發,頭上辨別實力用的犄角分出兩個岔,說明牠在純種惡魔中頂多是中下級的存在而已。

  牠張開血盆大口對費登狂吼,亦為戰吼,深黑的雙瞳覆上了血色,漾起不詳的光芒。
  衝了上來,在費登閃過了幾次爪擊後,左邊的巨爪順著牠的轉體,利用離心力,像流星錘一般甩了過來。看準了軌跡,費登雙手持劍,用斜擋排開了惡魔的攻勢,並用力上推隔開了一小塊的空間,往前墊了一步,順勢揮出一個亮麗的上弦月,從關節處斬掉了牠的巨爪。
  惡魔發出劇痛的狂吼,儘管雙手還因為剛剛太過硬來的格擋而輕顫著,但費登知道僅僅斬下一隻爪子並不能殺死惡魔,失去血紅眼神的惡魔往後跳開拉出距離也在他的預料之內,因為那是所有非高階惡魔的通病:倚賴著自身無限的恢復能力,一旦發現無法得勝就會後跳嘗試逃跑。

  當然,牠沒有逃跑的餘地。

  逃跑的惡魔跟其他逃跑的生物一樣,會學習這次失敗的經驗,進而增進自己的實力越來越強。最終,牠們在逐漸增強的實力下慢慢掌控自己體內的破壞科力量,成為能夠熟練使用自身魔法力量又有著豐富戰鬥經驗的高階純種惡魔。

  基於這麼大的風險,費登沒有讓牠成功逃跑的理由。

  惡魔悔恨地低鳴著準備逃離,費登在腳上蓄積魔力,踩上一旁的牆壁,用力一蹬,並利用大氣科的力量將自己從牆壁上朝著惡魔的方向彈射出去。劍尖在費登站上惡魔背上的瞬間刺進了牠的背,抓住肩膀,費登右手用力在惡魔的背上斬開一條巨大的傷口,再下一刀刺斷了牠的脊椎骨。
  惡魔在一聲哀號之後倒下,費登也跟著反作用力被甩了出去,在空中翻了個跟斗輕巧地落地。
  惡魔奄奄一息地趴倒在地上,從傷口流出來的黑色血液已經以牠為中心成了一個小水窪。鞋子染上黑血,費登收起劍走到惡魔的背上,伸手扯下了惡魔的脊椎骨,連帶著把腦袋也扯了出來,這才終結了牠的性命。

  「呼……沒想到連對付一般的惡魔都會讓我喘氣了……」男子隨手把骨頭到了一旁,深吸了一口氣穩定呼吸,回頭準備返回旅店:「還真是有點年紀了。」

  一路上,道路上滿佈著殘破不堪的屍體,大多都是在手無寸鐵或是毫無反抗實力的情況下被巨大的爪子直接撕碎,嫣紅的血在道路兩旁匯聚成了一條條河流,散發出令人難以忍受的腥味。
  回到旅店,瑞秋坐在樓梯上,看到費登走了回來便迎了上來。

  「沒事吧?」瑞秋搶先問著,眼珠子觀察著費登身上有沒有傷口。
  「這句話是我要問妳的。」費登已經感覺不到剛剛在瑞秋體內,即將破殼而出的力量,恢復了平常的模樣:「還會頭痛嗎?」
  「沒有了!」瑞秋像是要讓他相信一般用力點點頭,露出微笑。
  「那去檢查一下城鎮裡面還有沒有魔物吧。」瑞秋再次點頭,而男人走進了旅店,看著還在角落驚魂未定的母女:「去房間裡面把門鎖好,安全了我會回來告訴妳們的。」
  「那……那如果又有剛剛那種……」夏璐璐用發顫的聲音問,水汪汪的眼睛,紅通的眼白與頰上的淚痕顯示著她的害怕。
  「惡魔除非有魔王帶領,要不然是不會同時出現兩隻以上的。」費登對她說道,蹲下來摸著她的頭安慰道:「相信我吧,畢竟我連剛剛那隻惡魔都殺掉了喔。」

  夏璐璐聽著費登胸有成竹的語氣,終於安心了下來,但她卻拉不開夏蕾抱住她的雙手:「媽媽?」
  夏蕾閉上了雙眼,但看著胸口的微微起伏,還有在呼吸:「只是昏過去了,我抱妳們回去吧。」

  在安置好了她們母女倆後,費登再一次叮囑夏璐璐,除非是他回來要不然不要開門之後,便再次利用大氣科法術,盡快帶著瑞秋往現在破壞科力量最為濃厚的廣場跑了過去。

  一到廣場,那邊早就亂作一團。被圍攻的群眾拿著手邊的工具保護著自己,毫無章法的朝著想靠近自己的魔物揮擊。

  「攻擊亞人型的就好,弱點都是頭部。」費登給了瑞秋提示,再次拔出在背後的鋼劍衝了過去。圍住人群的魔物大多都是一些低階魔物,從基本的哥布林和獵犬之外,還有一些低階的元素生物,並不是高威脅性的魔物。看這邊的民眾最多只有受傷而已,應該沒有出現過太過難對付的魔物。
  「所以只有那隻惡魔比較麻煩嘛。」費登衝進了怪物群,兩次格擋彈開了兩隻衝向他的哥布林手中的短刀,反手一刀斬下兩顆頭顱。

  費登觀察著包圍的魔物群,鎖定了元素魔物的位置之後開始針對性地用法術應對。元素魔像絕大多數在胸口都有核心能夠擊毀,元素化的魔物則要用法術解除他們的物理免疫。燃燒科的元素魔物就用大海科魔法凝聚出來的水將其澆熄,在重燃的瞬間就會顯現核心,以此類推,用魔法的方式攻擊它迫使其進入元素重塑階段,露出核心的瞬間進行攻擊就能夠擊敗。
  不遠處,已經被魔物鎖定的瑞秋一邊反向奔跑,一邊架箭射擊。箭矢精準的穿過追擊著她的獵犬的頭蓋骨,隨後才擊中速度較慢的哥布林。唯獨箭矢無法造成傷害的元素魔物還在追擊著她。

  「費登!」瑞秋對著費登大叫,聽到聲音的他一個迴旋掃開了自己身邊的哥布林與獵犬,並在過程中看到了瑞秋的位置和四周包圍著民眾的魔物狀況。比較麻煩的元素魔物和魔像都已經被他解決掉,只剩下哥布林和獵犬等等能夠用通常手段解決的魔物。
  「砍頭就對了,不要怕!」費登對著民眾大喊。民眾看到了他在魔物群中如此輕易的穿梭,自然而然的也產生了「我也可以」的自我感覺,原本因為被襲擊而低落的士氣一下子就被炒了起來,民眾紛紛舉起手上的武器朝著魔物衝過去。

  恢復了氣焰的民眾馬上就跟廣場上的魔物打得不可開交,看到自己的目的已經達成,他便放手去追擊瑞秋身後的魔物。
  腳下聚起大氣,重踏地板往前彈出,拉近他和瑞秋的距離。左手聚起魔法,流暢的擊破跟在瑞秋身後的五隻元素魔物。

  「還可以嗎?」費登看著坐在地上喘氣的瑞秋,微微笑著伸手想拉她起來。
  「才剛熱身完呢。」瑞秋發現了費登帶有些許嘲諷的眼神,賭氣的回應道。
  「好啦好啦。」男人硬是拉起了她,接著說:「去看看妳的東西好了沒,好了的話我們就該準備上路了。」

  正當費登和瑞秋準備走回旅館時,他們注意到了已經處理完哥布林的民眾。

  「你還不賴嘛,小鬼頭。」昨天還在激烈爭吵的兩位肉販互相誇起了對方,兩人的臉上都有著笑容。
  「那群綠色魔物比起牛來說好切多了。」少年如此說著。

  在魔物來臨前還在爭吵的人群現在變得安定下來,反倒是在誇讚對方的戰鬥技巧,或是慶幸著彼此都沒有死。

  「他們好奇怪喔。」瑞秋看著人群,疑惑的說著:「明明昨天還在吵架。」
  「人類就是這樣,一旦有了共同的敵人就會團結。」費登想起昨天安吉所說的世界局勢,心中嘆了口氣:「一旦少了敵人,就一定會內鬥。」
  「可是我們不會啊!」瑞秋回應道,有自信地說:「我跟你在森林裡面沒有敵人,也沒有吵架過啊!」
  「不是每個大人都跟妳一樣懂事。」費登笑了出來,摸摸她的頭:「大人的世界比起魔物可沒好到哪裡去。」
  「那大家都不要長大就好啦。」
  「我也希望啊。」

  邊聊邊走,他們終於到了大門深鎖的鐵匠鋪。
  「是我!魔物我已經全部宰光了。」費登用力敲門,隨後裡頭才傳來急促但不快的腳步,打開了大門。   「剛剛嚇死我了,突然就跑出一堆魔物。」安吉半開著門,確定沒有魔物之後才敢完全打開:「鎮上沒有人有事情吧?」
  「這……」費登撓撓頭,和他說了在旅店前面的慘況。
  「那也只能算他們運氣不好了。」安吉無奈地說:「我還以為大戰結束之後,身邊就不會出現這種狀況了。」
  「運氣不好嘛,沒辦法。」費登聳聳肩,轉換了話題:「那組護甲呢?」
  「喔喔,我這就去拿。」說完,老人再一次進了店鋪,從隔壁的房間拿出了已經晾乾染劑的皮甲,遞給了瑞秋。

  兩人向老人道謝後,走回了旅館。他走在了瑞秋前頭,要她在一個十字路口旁站著一陣子。
  他轉了過去,那條路上還躺著許多肢體殘缺的屍塊,原本流淌的血液已經浸入了地面,在地上留下明顯的暗紅色血跡。
  費登運力,抽乾在附近的水氣,準備將屍塊移到了一邊,盡量讓通往旅店的道路是乾淨的。
  「從天空飛過去的時候就看到啦。」瑞秋突然從牆後冒出來,拍了一下費登的肩膀:「你不是說過要尊重死者嘛?」
  「是……沒錯啦……」費登撓撓頭,不知道該怎麼回應。瑞秋走過他身旁,蹲到了一具殘屍的旁邊。那具殘屍屬於一位中年男人,下半身與左手被硬生生扯下,留下模糊的傷口與乾涸的血液。在亂糟糟的黑色短髮下,表情被凝滯在了迎接死亡的那一瞬間。
  「讓他們在這邊等他們的家人吧。」瑞秋用自己白皙且纖細的手,闔上了那人的雙眼,並用溫柔的眼神看著他。
  費登深深吸一口氣,拍了下瑞秋的頭,對著她微笑。

  「是我,費登。已經沒事囉。」兩人走進了大門已經被破壞的旅店,對著房門敲著。
  費登一說完,裡頭便傳出急促的腳步聲,打開了門。
  「外面……外面沒事吧?」夏璐璐半開著門,半個小身子掩在門後,仰頭看著身上衣物沾有血液的費登與瑞秋。
  「嘛……」
  「現在最好不要出去喔。」瑞秋搶過還不知道怎麼跟小孩子說的費登,蹲下來和夏璐璐說:「等媽媽醒來,就跟媽媽離開這邊吧。」
  「我也同意。」費登終於回神過來,附和道。

  隨後,兩人走上樓收拾行李,揹著背包走了下來,看到了坐在暈倒的母親旁邊的夏璐璐。
  「這點錢你們就拿去吧,當作……旅費或是搬家的資金。」費登拿出他在樓上就準備好的一包金幣,遞給了夏璐璐。
  打開錢袋的夏璐璐嚇了一跳,連忙想要遞回給費登,但卻被費登推了回去。
  「這次的事情是因為我而起的嘛,算是賠償。」費登對她說:「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會幫你打探爸爸的消息的。」
  聽到費登提起她的父親,夏璐璐靈動的雙眼興奮了起來。
  「可是搬家之後,爸爸要怎麼找到我們呢?」夏璐璐問道,終於肯把錢袋收到自己身上。
  「嗯……那把妳的手給我一下。」夏璐璐伸出了手,費登再一次施放法術。
  這一次的法術是大地科的高階法術,費登一施放出來,身邊的魔力馬上被猛力擾動,就連魔力還沒有被開發的夏璐璐、瑞秋都能夠感覺到。
  翠綠色的光芒從地面浮現、集束、發散,並匯集到夏璐璐的右手上。
  慢慢地,夏璐璐手上開始浮現紋路。

  「好了。」費登停下施法,專注在方才華麗光芒的夏璐璐與瑞秋才發現在夏璐璐伸出的手,正下方的地面出現了一張紙。費登將其拿起,正方形的紙片上畫著方位針與計數,方位針現在指著夏璐璐,計數則是零。
  這是利用大地科的主神,地母神「特克」的特性所施放的高階法術。自古流傳的創世傳說中,地母神即是生命的製造者,一切生命都和祂有所聯繫,自然,祂也能夠定位所有的生命。
  「我會把這個交給妳爸爸,這樣他就能利用這個找到妳了。」費登在夏璐璐的眼前把弄了紙張幾次,覺得有趣的夏璐璐甚至拿來把玩了幾下,滿臉笑容地交回給費登手上。
  結束了他們應做的事情,他們三人通過隔間直接到了隔壁的馬廄,來到了他們選定的那匹馬面前。
  費登輕撫著馬匹的側臉,讓牠能夠認識他,對他安心。而夏璐璐則拿出了早已放在一旁的雙人座馬鞍,掛上馬背。
  費登踏上垂掛在一旁的鐵環,一鼓作氣踏了上去。馬匹一開始還有些抗拒,但在夏璐璐與費登的安撫下漸漸安定下來。這時,費登才把在一旁等待的瑞秋拉上馬。
  確定不會突然發狂後,費登騎著馬往馬廄的後大門過去,並在那邊告別了夏璐璐,往更北邊的布喬鎮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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